上周二至四，金磚國家領袖在俄羅斯的韃靼斯坦共和國喀山舉行第16次會晤，為今年初組織歷史性擴員後的首次峰會。值得一提，首次金磚國家峰會於2009年同樣在俄羅斯的葉卡捷琳堡召開，當時正值金融海嘯席捲全球。
除了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和南非五個創始會員國外，金磚組織目前的成員國還有埃及、伊朗、阿聯酋、沙特阿拉伯和埃塞俄比亞，促成「大金磚合作」（BRICS+）。此外，今次峰會宣佈增設「金磚夥伴國」地位，旨在吸納更多國家以非成員國身份參與合作，當中包括前蘇聯國家白俄羅斯、哈薩克和烏茲別克、東南亞國家印尼、馬來西亞、泰國和越南、土耳其和古巴等共13個國家。
突破國際孤立的俄羅斯
作為輪值主席國，俄羅斯樂見金磚國家擴大規模，以及多國元首赴俄出席峰會。根據克里姆林宮的說法，俄羅斯向38個國家發出邀請函，最終有22名國家元首應邀出席金磚峰會。對於與會人數，各方有不同的演繹。克里姆林宮自然乘機抨擊西方嘗試孤立俄羅斯的企圖徒勞無功，畢竟這確實是俄國與烏克蘭爆發戰爭後舉行的最大型國際會議。有趣的是，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參加了金磚峰會，而此舉遭到烏克蘭和愛沙尼亞的批評。與此同時，北約成員國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亦有出席峰會並表示有意加入金磚組織，理由是其加入歐盟的進程多年來停滯不前。
另一方面，有評論關注少數沒有派元首出席峰會的國家，包括新加入為成員國的沙特阿拉伯（原因不明）、塞爾維亞（日程問題）和巴西（健康理由），以及印度總理莫迪提早回國迎接到訪的德國總理朔爾茨。此外，與會的前蘇聯國家哈薩克和亞美利亞早已表明無意加入金磚國家，反映俄羅斯的地區影響力正逐漸衰弱。俄羅斯主導的集體安全條約組織（CSTO）曾於俄烏戰爭前夕出兵協助哈國政府平息騷亂，但集合組織則對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之間的納卡衝突袖手旁觀，而最終兩國都沒有太多支持俄國的政治議程。
「非西方」不同「反西方」
根據俄方的說法，俄羅斯與烏克蘭的戰爭實際上是與「集體西方」（collective West）交戰。不過在與西方之間的對抗中，除了朝鮮、伊朗和白俄羅斯外，俄羅斯爭取不到太多國際支持。俄羅斯的重要夥伴如中國和印度務實地採取「中立」的立場，而其主導的地區組織如歐亞經濟聯盟、集安組織和上海合作組織也對俄烏戰爭不置可否。金磚組織的成員國與上述組織有所重疊，因此其中立主張可說是意料之內。
在峰會舉行前夕，普京表示認同莫迪對金磚國家的理解，即它不是「反西方」的組織，只是「非西方」而以。在金磚組織之中，與俄羅斯的反西方態度較為接近的國家恐怕只有伊朗。伊朗總統佩澤希齊揚與普京會晤時表示，兩國將共同合作以抵消美國制裁及推翻世界霸權。相對而言，印度和南非等國家則不願看到金磚國家淪為反西方組織，畢竟它們仍然視美國和歐盟為經濟合作夥伴。有見及此，普京在金磚峰會的發言顯得克制，僅表示金磚國家代表的全球南方和東方國家的影響力不容忽視，皆因它們正推動多極世界的形成，當然這意味着美國主導的單極時代終結。在峰會通過的《喀山宣言》也完全沒有提及美國和歐盟，除了第22條不指名道姓地批評單邊和二級制裁違反國際法，並且呼籲取消制裁。同樣地，《宣言》亦避重就輕的減少著墨於俄烏戰爭，反而更多聚焦於中東局勢，包括推動加沙停火。
另外，受到西方制裁的俄羅斯成為「去美元化」的主要推手，但是金磚國家的金融合作仍然有待增強。在峰會前夕，普京已明言金磚國家尚未準備好建立單一貨幣，畢竟金磚貨幣很可能過度倚賴人民幣，而中國政府仍實施資金管制。俄羅斯渴望建立取代SWIFT的跨境支付系統，但是她不斷呼籲推動的金磚支付體系仍然處於研究階段，儘管有「金磚之橋」（BRICS Bridge）、「金磚清算」（BRICS Clear）和「金磚支付」（BRICS Pay）等方案應運而生。歸根究底，俄羅斯和伊朗以外的金磚國家不受西方制裁，她們要推翻當前國際金融秩序的決心成疑。因此，《宣言》沒有公佈突破性的金融合作發展，僅重申鼓勵金磚國家之間使用本幣結算。
金磚的發展潛力瓶頸
不少金磚國家拒絕俄羅斯將組織政治化，認為它應該保持初心、專注經濟合作。「金磚」概念由高盛前首席經濟學家奧尼爾（Jim O'Neill）於本世紀初提出，描繪這些具潛力的新興經濟體未來將如何競爭及超越西方主要經濟體。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的數據，金磚國家佔全球的國民生產總值（按購買力平價計算）從千禧年的21%上升至目前的35%，並且自2018年起超越了七國集團（G7）。
然而，金磚國家的經濟總量向中國傾斜，其佔比（只包括五個創始會員國）在同時期從44%增加至68%，遠勝於印度（14%）、巴西（9%）、俄羅斯（8%）和南非（1%）目前的經濟表現。當金磚國家和新開發銀行變得非常倚重中國，自然惹人質疑它們的功能與中方主導的「一帶一路」和亞投行存在重疊、甚至競爭的地方。隨着中國近年對海外投資變得更為謹慎，導致「一帶一路」的新簽訂項目數量和金額有所放緩，北京還能拿出多少意願和資源為其他金磚國家提供金融資源，值得商榷。
除了阿聯酋外，新加入的金磚國家的經濟規模有限，難以為組織的發展潛力注入新動力。因此，奧尼爾質疑這次擴員的國家被選中是因為她們易於哄騙，反指墨西哥和印尼等較具活力的新興經濟體更應該加入金磚組織。也許有見及此，俄羅斯在宣揚金磚國家的重要性時，特別提到它佔全球人口的45%、石油產量的4成和商品出口量的4分之一。
各取所需的峰會
假如金磚峰會象徵意義居多，主辦的俄羅斯和參與的國家都帶著收穫而回。除了證明西方孤立失敗外，克里姆林宮的政治宣傳專家據報指示了國營媒體如何利用峰會向國民展現普京已成為「全球多數」（global majority）的領袖，以及西方國家對金磚國家的焦慮，即使有關說法可能沒有事實依據。在峰會前夕，印度和中國就爭議地區的邊境巡邏達成協議，促成兩國元首相隔五年再次舉行雙邊會談。金磚國家設立「夥伴國」合作機制，亦可算是回應了印度、巴西和南非的訴求，她們憂慮進一步擴員會消除其在組織內的影響力。再者，全球南方國家參與金磚峰會反映她們不願在東西方之間選邊站。由此可見，金磚國家對組織抱持不同的想像，但她們共同地為着自己的國家利益而務實合作。
Comments